【情緒支援】18歲抑鬱女生走上絕路 心理專家出席喪禮：情緒社交問題要及早處理

開學一個多月，本港接連發生多宗學生輕生個案，註冊教育心理學家心小姐指情況令人擔憂和惋惜，她發長文憶述參加一個女生Ellis的喪禮，這個女生她從中六開始輔導，直到女生升上大學後，心小姐要將她的個案移交到大學的輔導員處理，而女生最終拒見輔導員，繼而走上絕路，心小姐憶述當日去參加這名女生的喪禮後，心情非常難過，也令她銘記兩個道理，心小姐以「我參加了學生的喪禮，影響我至深的個案」為題發表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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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幾個星期，香港接連有學童自殺的個案，情況令人擔憂和惋惜，也讓我想起Ellis…

我進入擠滿人的靈堂，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，他們是其中一間我服務的中學的校長和老師。我翻一翻手中悼念Ellis的小冊子，看到自己的留言「希望她能安息」。喪禮儀式開始了，我凝視靈堂正中的她的黑白照，以往在學校支援她的點滴湧上心頭… 

女生患嚴重抑鬱生於破碎家庭

Ellis生於破碎家庭，與父母甚少交談。她自小社交溝通能力亦較弱，不知怎的總是被同學排斥和欺凌。雖然Ellis的學習成績不錯，但她有極度的完美主義，因而給自己很大壓力。

Ellis長期被以上問題困擾，卻一直隱藏和壓抑。中六上學期，中文科陳老師上課時觀察到Ellis神情有異，手腕上有自殘的痕跡，便主動關心她，是陳老師的細心觀察和探問讓我們有機會幫助Ellis。

評估和支援

Ellis表示因為她不懂得表達自己及與人相處，過往十七年都活在迷惘和痛苦之中。她形容傷痛像雪球滾下山般越來越大，已經達到她承受不了的失控程度…評估結果：Ellis有輕度自閉症及嚴重的抑鬱症。

我向Ellis解釋評估結果時，她木無表情地嘆了一口氣：

得你睇到到面具下面嘅我，你依家應該係呢個世界最了解我嘅人。

我聽到後百感交集，感恩能發現Ellis的需要、又為她的經歷感到揪心、同時擔心自己能否勝任支援她的職務… 但我沒有時間多想，因為當刻要冷靜，盡快為Ellis訂定支援計劃。

除了立刻為Ellis安排緊急的精神科診治，我也聯同家長、老師、和社工盡力為她提供情緒及學習支援。自此之後，我每兩星期的訪校日中都會預留一節輔導給她。

DSE衝擊下壓力大爆發

Ellis的情況穩定了一陣子，可是DSE的衝擊一下子又把她壓垮了，她最危險的時期是不用回校，在家備試的日子。Ellis好像停不了自己，廢寢忘餐地溫習，整天只吃一餐卻狂灌咖啡，僅睡三四個小時。她的情緒則持續低落和焦慮，每天有十多次想傷害自己的想法。 

Ellis說：

我日日望住啲大廈天台，諗我幾時會跳落嚟。

當時我每天都心驚膽顫，除了要應付日常服務七間學校的工作，我和老師會定時打電話給Ellis，給她一點情緒輔導，同時確保她仍安全健在。我特別感激我當時的督導（supervisor) —- 她在背後支持我，出謀獻策，讓我有信心去支持Ellis。

目標保住性命

我、家長、學校及精神科醫生在那幾個月緊密合作，盡力給Ellis最強度的多方支援。然而，Ellis存了十幾年的負面情緒，加上DSE的壓力，好像仍在這場精神健康的拔河裡略佔上風。坦白說，DSE期間，我的目標只是「保住Ellis性命」。她能不能完成考試還真是其次，考試成績更不用多說了…

終於熬過DSE

DSE期間，Ellis好幾次在電話中哭訴，說在考試中因為太慌張，出現手震、想吐、腦袋閉塞等情況，因而影響她作答的速度和表現；溫習期間更發生Ellis因厭食問題暈倒而入院的插曲…

Ellis寒窗苦讀多年的成果，在最重要的關頭被情緒問題奪走了一塊，使她極度崩潰，她傷害自己的想法不時出現…在醫院的醫生護士、精神科醫生、家長、老師和我的聯手支援下，我們終於陪Ellis熬過DSE了。

差兩分進入心儀科目

放榜前的輔導中，我協助沮喪的Ellis接受「因精神狀況令DSE表現打了折扣」的事實；我也陪伴焦慮的她現實地預測成績，按高中低的分數尋找適合她的課程，然後預演放榜的情況。

我嘗試向Ellis灌輸一個概念：

無論學習成績點樣，我哋都會有選擇同出路，條條大路通羅馬！

放榜當天，陳老師與我陪Ellis看成績，總分有二十幾，足夠考進她想入的大學，卻差兩分才能修讀她夢寐以求的科目。Ellis接受不了，大力拍桌子一下後想衝出課室，我們及時把她攔住… 

轉介大學輔導服務

Ellis平靜一點後問我：「我畢業之後可唔可以繼續見你？」

說實話我很想，可是我並不可以。當時作為全職的駐校教育心理學家，我只能支援就讀我服務的中小學的學生。當學生離校後，我與他們的專業支援關係便結束了。

過往數月的多方支援讓Ellis抑鬱的情況受控，但仍然嚴重。我放不下心，也覺得有點無助，因為我知道對Ellis來說，要敞開心扉，與人建立互信的關係非常困難。

我儘量做我能做的，在暑假為Ellis提供最後幾次輔導，緩解她的困難，協助她準備適應大學生活。得到Ellis的同意後，我把她轉介到大學的輔導服務，確保有專業人員繼續支援她。

最後一節輔導

八月底的時候，我真的要和Ellis道別了。她喜歡閱讀，所以我送她一張我寫了鼓勵說話的書籤，希望可以長伴她左右。

Ellis給了我三份心意：
1. 一瓶自己摺的紙星星 - 水松蓋上寫了「To my beloved psychologist」和我的名字
2. 一封信 - 寫了她第一次到最後一次輔導的感受 
3. 一首歌 - 因為她說她不懂得用說話向我道謝
我記得Ellis唱歌時很緊張，聲音一直顫。對我來說又是百感交集的一刻，有開心、感動、擔心… 我衷心希望Ellis往後的人生會越來越好。

女生於家中輕生

半年多後的某一天，我在辦公室處理文件時，突然接到陳老師來電。她說：「Ellis過咗身，佢屋企人想請我哋去佢嘅喪禮。」

當我知道Ellis在大學拒絕看輔導員，其後在家中自殺後，我反應不過來，慢慢才感到傷悲來襲…

Ellis對我的影響和啟發？

她讓我銘記兩個道理：

1. 情緒及社交問題需要儘早處理，因為時間越長，影響越深，越難解決
2. 及時、全面和持續的心理及精神支援是可以幫助學生的 

因此，我在工作上更盡力推動及早識別和支援有社交和情緒困難的學生，尤其是較難被察覺的高功能和女生自閉症個案。
我也更積極鼓勵教師及家長協助學生均衡發展，以及在學校、家庭及社會層面預防學童自殺。我不希望再有學生要經歷此般痛苦…

Ellis送我的那瓶星星，座落在我家的當眼處。她和它會一直提醒我繼續努力，不要怠惰，做一個能正面影響學生的教育及兒童心理學家。

文章獲心小姐 - 教育及兒童心理學家授權轉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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